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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乞罢蔡确疏 北宋 · 刘挚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六七一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三六五、《太平治迹统类》二○
臣近者累具弹奏宰臣蔡确、知枢密院章惇,乞行罢黜。章十馀上,日夕祗听,尚未闻报。臣以孤贱绵薄,虽区区忠愤而不能感悟天心,臣诚死罪。然而察安危之机,考邪正之辨,以圣明天日之灵,岂有难者?所以睿断迟迟而不发者,臣窃料圣意,其说有二;其一则陛下必曰凡此执政,皆受遗有功,故不欲遽有去留。其二则陛下必曰今日朝廷宜安靖无为,以镇天下,未可变移执政。臣以为不然。请为陛下言之:恭以皇帝陛下之立,乃承祖考次序,太皇太后陛下于神宗进药之日已有定命。当是时,上无危疑之势,下无睽贰之论,则大臣奉承而已,何功之有也?非如古昔之时,付托艰难,故成败可否在大臣也。况自去年以来,恩赏大臣亦已不薄。进其官爵则过越故事,赐之金帛则莫知纪极,固已无负于大臣矣。今已逾年改元,龙德日盛,圣政日新,庙社之安于泰山,上系太皇太后陛下之保祐,则尚何赖此一二奸人哉?若夫今日宜安靖之治,则诚是也。然所谓安靖者,谓疲民不可复扰也,谓边事不可复作也,谓法令不可烦苛也,谓土木未可兴也,如此之类而已。非谓容奸邪也。若国之安危,民之愁苦,士之忠邪一切不问,而曰我欲为安靖之治,则大误矣!今大奸大猾持权当路,岂可牵于受遗之说而留之?乃是以厚恩养祸患也。正人忧畏,邪党横行,又岂可牵于安靖之说而不问?则是以无事养朋党也。譬如毒蛇齧手,壮士必断其腕。盖所去少而所全者大也!今确与惇矜功肆恶,而陛下恐伤前日受遗之小恩而容之,使为后日国家之大患,则无乃异于壮士之取舍乎!豺狼在门,必急逐之。若拱手安坐,惮于举动,则彼得无所畏惮,伺便摇尾而入矣。今确与惇朋邪害政,凶焰日炽,而陛下包含覆盖,欲守安靖之说,不察缓急之势,使奸谋日深,后不可动。天下受其害则又无乃类于不逐豺狼者乎!确之与惇,天资奸伪,拔于常调小官,十馀年间遂至辅弼,则神宗皇帝之于二人,其恩德可谓大矣!然犹以不忠事之。则于今日岂有至诚大节以事陛下也?陛下以生民困敝,故今于政令有所更张。而确等势不得已,承命改为,然不知陛下能保其后日之心乎!臣逼于公议,弹击大臣。论其名分,则臣贱也,彼贵也;臣孤寒也,彼权势也。若论其至公大义,则臣备耳目之任,自视其言可以贯天地而质神明。则陛下岂终不察臣之忠乎?伏望圣慈降臣前后章疏付三省,早奋刚断,罢确与惇,以幸天下。
〔贴黄〕今忠义士见奸邪魁党对踞要路,故皆不自安,有避祸欲去之意。使忠义引去,则陛下谁与立天下善政乎?臣所以日夜忧惧,不避烦渎圣听,再三以告陛下。伏惟裁幸。
〔又贴黄〕臣前后所论确等事,皆是轻慢君父,欺罔中外,不忠不恭,营私害政之大罪。非指其小事也,非讦其阴私也。伏望再赐省览臣前后章疏,然后降付施行。
赐刘混康敕(崇宁元年七月六日) 北宋 · 宋徽宗
出处:全宋文卷三五五○、《茅山志》卷三
敕刘混康:自别以来,必守安静。尔冲和养气,得其妙道;学术精深,博通奥旨。救危难以积善,观德业以养高。小大之事,常所访问。尽规极虑,颇勤忠恪。济人利物,功莫大焉。近览所奏,并皆惟允。已差郝随专董其事,馀地土等亦一一应副,更有所需,依前奏来。
按:崇宁元年七月六日降到。
吴司封墓志铭 宋 · 金君卿
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二六、《金氏文集》卷下
公讳伸,字仲举,世居鄱阳太伯之南。吴为著姓,芮起鄱君,五世为诸侯王,至大司马;汉七世孙延之,亦尝为鄱君令。公盖其后也。曾祖汉琛,祖承谕,皆不仕。父绍文,累赠光禄卿;母葛氏,赠丹县太君。妻范氏,封南康县君,先公而亡。有子男二人:长良嗣,天资孝谨,公初为郎时,以袷飨恩例,得奏补;次良辅,才十岁,用公遗表恩,今皆为太庙斋郎。女六人:长适进士徐庚,次适国子博士尹忠恕,次适渠江县令王倚,次适秘书丞张弈,次适潭州观察推官李师旬,季尚幼。公力学自奋,天圣初,擢进士第,补庐陵狱官、馀杭法掾。迁歙州军事判官、荆南节度掌书记。用举者,改著作佐郎,历建昌、依政二县宰。益州路转运使举辟成都监榷。以岁课增羡,除湖州通判;代还,推知祥符县。秩满,出守安州,寻授荆湖北路提点刑狱公事。未几,乞郡,移守四明。政成归觐,朝廷优老,得宣城郡。繇著作凡九迁,至司封郎中。公素其分,以恭俭自处,虽卮酒杯羹,怡怡如也。当官廉畏,审持文法,济以恕,故吏无敢窃舞,而民亦不忍欺。南安太守既病且老,以赇抵吏,逮及者三数百人,留狱未决,诏制命公往覈其事。至则悉与释缚,待之以不忍之情,即日狱成。祥符赤县,民讼纷夥,虽得廉吏,不为贵势所移者几希。公恂恂自守,不容有私谒,而政号平简。四明并海之田,水利可及,而民力所不堪。公与为之堤堰、石碶凡百所,恳辟滋广,民实利之。公历官四十二年,无小过失;所举吏凡百员,亦无以事废者。故枢密使田公况,实惟名臣,今延帅程公戡,丞相曾公公亮、文公彦博,国之元老,皆尝褒荐,士以是益重之。公惟嗜经史,藏书踰万帙,多自雠对,虽年踰耳顺,手不释卷。治平元年冬,公既得宣守以归,至于仪真,谓其家人曰:「吾奉职廑事,不愧为良吏。少小时,力家事,勉就学,亦不敢自期今日。若得归拜松楸,然后请老,琴棋自适,以毕天年,不已乐乎!顾桑榆晚景,惟恐未如所欲尔」。左右愕然,不意此言曷为而发也。数日,遂感疾,复谓其子曰:「此吾亡所,无以药瞑眩我。为汝克家,吾死如甘寝矣」。十一月二十五日丙戌,易箦于舟中,享年七十三。子良嗣护旅榇归于故第。明年十一月初四日庚申,安葬于芝山西南之隅。里人金某,勤良嗣之请,为之铭云:
公于居乡,孝友柔克。起家为郎,稽古之力。初补理官,狱有阴德。作令畿赤,自公退食。将命荆湖,无旷厥职。守安与明,黾勉勤绩。廉足自将,志无不得。生营阡陌,手植松柏。既寿而归,夫复何戚!有子其承,请铭其石。
寄邓道士,并引 北宋 · 苏轼
押陌韵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
罗浮山有野人,相传葛稚川之隶也。邓道士守安,山中有道者也。尝于庵前,见其足迹长二尺许。绍圣二年正月二日,予偶读韦苏州《寄全椒山中道士》诗云:「今朝郡斋冷,忽念山中客。涧底束荆薪,归来煮白石。遥持一樽酒,远慰风雨夕。落叶满空山,何处寻行迹。」乃以酒一壶,依苏州韵,作诗寄之。
一杯罗浮春,远饷采薇客。
遥知独酌罢,醉卧松下石。
幽人不可见,清啸闻月夕。
聊戏庵中人,空飞本无迹。
两桥诗,并引 其一 东新桥 北宋 · 苏轼
押齐韵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
惠州之东,江溪合流,有桥,多废坏,以小舟渡。罗浮道士邓守安,始作浮桥。以四十舟为二十舫,铁锁石碇,随水涨落,榜曰东新桥。州西丰湖上,有长桥,屡作屡坏。栖禅院僧希固筑进两岸,为飞楼九间,尽用石盐木,坚若铁石,榜日西新石。榜曰西新桥。皆以绍圣三年六月毕工,作二诗落之。
群鲸贯铁索,背负横空霓。
首摇翻雪江,尾插崩云溪。
机牙任信缩,涨落随高低。
辘轳卷巨绠,青蛟挂长堤。
奔舟免狂触,脱筏防撞挤。
一桥何足云,欢传广东西。
父老有不识,喜笑争攀跻。
鱼龙亦惊逃,雷雹生马蹄。
嗟此病涉久,公私困留稽。
奸民食此险,出没如凫鹥。
似卖失船壶,如去登楼梯。
不知百年来,几人陨沙泥。
岂知涛澜上,安若堂与闺。
往来无晨夜,醉病休扶携。
使君饮我言,妙割无牛鸡。
不云二子劳,叹我捐腰犀(二士造桥,余尝助施犀带。)。
我亦寿使君,一言听扶藜。
常当修未坏,勿使后噬脐。
乞再致仕第二状 宋 · 张纲
出处:全宋文卷三六七一、《华阳集》卷一九
右,臣近尝具奏陈乞致仕,退量冒昧,方极震惶。今月一日,伏准诏书未赐俞允。臣望阙拜恩,捧读丁宁之训,感深至于涕泣,岂当更有陈请。然而私情所迫,欲已不能。伏念臣天赋甚愚,仕途多难,每忧亢满,或致颠隮。故尝远迹以就閒,寻已引年而得谢。仰荷日月容光之照,再收簪屦服用之馀,所被恩私,皆非意望。敢惮勤劳于夙夜,誓将补报于毫分。然自一违故栖,三换新岁,志弥励而功弗著,力既愆而病日侵。岂特贻负乘致寇之讥,抑亦犯钟漏夜行之戒。向以叨逢于异眷,顾难卒易以陈情。姑沥恳于祠宫,继免交于郡事。今则风霜所迫,蒲柳益衰,双瞳瞀昏,视瞻几废;两膝缓弱,拜履甚难。在臣固难于自安,他人亦谓其当止。伏望皇帝陛下至仁恻隐,大度并容,察其无避事之心,怜其守安分之义,特赐检会臣前奏,许臣致仕,以休馀龄。恳至再三,虽自知其渎犯;年垂八十,实仰冀于矜从。臣无任祈天恳圣、激切俟命之至。谨录奏闻,伏候敕旨。
答张文潜(二)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○○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五二
某启:屏居荒服,真无一物为信。有桄榔方杖一枚,前此土人不知以为杖也。勿诮微陋,收其远意尔。荔枝正出林下,恣食亦一快也。罗浮曾一游,每出劳人,不如闭户之有味也。术不辍服。无咎竟坐修造,不肖累之也,愧怍。家有婢,能造酒,极佳,全似王晋卿家碧香,但乏可与饮者尔。罗浮有道士邓守安,虽朴野,养练有功,至行清苦,常欲济人,深可钦爱。见邀之在此,又颇集医药,极有益也。曾子开、陆农师俱不免,以知默定非智力所能避就也。小儿承问,不欲令拜状烦览也。
与王敏仲(一一)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一○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五六、《永乐大典》卷一一三六八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
某启:罗浮山道士邓守安,字道立。山野拙讷,然道行过人,广、惠间敬爱之,好为勤身济物之事。尝与某言,广州一城人,好饮咸苦水,春夏疾疫时,所损多矣。惟官员及有力者得饮刘王山井水,贫丁何由得。惟蒲涧山有滴水岩,水所从来高,可引入城,盖二十里以下尔。若于岩下作大石槽,以五管大竹续处,以麻缠之,漆涂之,随地高下,直入城中。又为一大石槽以受之,又以五管分引,散流城中,为小石槽以便汲者。不过用大竹万馀竿,及二十里间,用葵茅苫盖,大约不过费数百千可成。然须于循州置少良田,令岁可得租课五七千者,令岁买大筋竹万竿,作筏下广州,以备不住抽换。又须于广州城中置少房钱,可以日掠二百,以备抽换之费。专差兵匠数人,巡觑修葺,则一城贫富同饮甘凉,其利便不在言也。自有广州以来,以此为患,若人户知有此作,其欣愿可知。喜舍之心,料非复塔庙之比矣。然非道士至诚不欺,精力勤干,不能成也。敏仲见访及物之事,敢以此献,兼乞裁度。如可作,告差人持折简招之,可详陈也。此人洁廉,修行苦行,直望仙尔,世间贪爱无丝毫也,可以无疑。从来帅漕诸公,亦多请与语。某喜公济物之意,故密以告,可否更在熟筹,慎勿令人知出于不肖也。
书单道开传后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三二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六六、《浮山志》卷三、乾隆《广东通志》卷三二九、乾隆《博罗县志》卷一四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博罗县罗浮山;冲虚观;丹灶
葛稚川与单道开皆西晋人,而没于东晋,又皆隐于罗浮。使稚川见道开,必有述焉。而《抱朴·内篇》皆不及道开,岂稚川化时,道开尚未至罗浮也?稚川乞岣嵝令游南海,遂入罗浮,按本传在升平三年以后,相去盖三十馀年,必稚川先化也。绍圣元年九月,始予至罗浮,问山中人,则道开无复遗迹矣,亦不知石室所在。独书此《传》遗冲虚观道士邓守安,以备山中逸事。
题罗浮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七六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七一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博罗县罗浮山;卓锡泉;长寿观;冲虚观;丹灶;朝斗坛;朱明洞;宝积中阁
绍圣元年九月二十六日,东坡翁迁于惠州,舣舟泊头镇。明晨肩舆十五里,至罗浮山,入延祥宝积寺,礼天竺瑞像,饮梁僧景泰禅师卓锡泉,品其味,出江水上远甚。东三里,至长寿观。又东北三里,至冲虚观。观有葛稚川丹灶。次之,诸仙者朝斗坛。观坛上所获铜龙六、鱼一。坛北有洞,曰朱明,榛莽不可入。水出洞中,锵鸣如琴筑。水中皆菖蒲,生石上。道士邓守安字道玄,有道者也。访之,适出。坐遗屣轩,望麻姑峰。方饮酒,进士许毅来游,呼与饮。既醉,还宿宝积中阁。夜大风,山烧壮甚,有声。晨粥已,还舟,憩花光寺。从游者,幼子过,巡检史珏,宝积长老齐德,延祥长老绍冲,冲虚道士陈熙明。山中可游而未暇者,明福宫、石楼、黄龙洞,期以明年三月复来。
记朝斗 北宋 · 苏轼
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七六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七一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
绍圣二年五月望日,敬造真一法酒成。请罗浮道士邓守安拜奠北斗真君。将奠,雨作。已而清风肃然,云气解駮,月星皆现,魁杓明爽。彻奠,阴雨如初。谨拜手稽首而记其事。东坡居士苏轼书。
重修蒋帝庙记 南宋 · 范成大
出处:全宋文卷四九八三 创作地点:江苏省苏州市
乾道七年,诏侍卫骑军屯建康。明年,枢密洪公自当涂守安抚本道。乃行城东,直蒋山,得高亢地以为营,循山而北,以谒于蒋帝之庙,慨然念神之食于兹山千数百年,赫有灵响,辅世讨贼,前王赖焉。今貔虎万群,连营其左,折冲之威,神尚克相之,而祠宇陋颓不葺,何以徼福!于是选时鸠徒,治其庙,若神之百须,皆侈而新之。四月戊午告成,移书石湖之上,求文以为记云云。窃惟神之英烈,能杀身不顾,发灵兵间,漂疾无方,掀推逆凶,已敌先代所忾,至像设舆马皆有行色,可谓壮哉,可谓异哉。呜呼!秣陵之盗不烈于焰天之寇,石头之逼不惨于旧京之禾黍,钟离之桥,邵阳之栅,不炽于中原万里数十年之氛埃。神于其小者犹能奋其威怒,有此武功,宁独无意于稽天之大耻乎!尝试酌椒浆桂酒,酹神而问之,其必有不虚之报,以无负于洪公,公亦将合人神之助,崇建勋业,以无负于上之倚重焉。成大不佞,故志其远且大者以告神,且以复公之命。八年十一月二十六日,左朝奉郎、充集英殿修撰,新知静江军府事、提举学事、兼管内劝农使、充广南西路兵马都钤辖、兼本路经略安抚使、兼提举买马、吴县开国男、食邑三百户、赐紫金鱼袋范成大记并书,资政殿大学士、左中大夫、知建康军府事、提举学事、兼管内劝农使、充江南东路安抚使、马步军都总管、兼营田使、兼行宫留守、鄱阳县开国子、食邑六百户、赐紫金鱼袋洪遵立。
按:《景定建康志》卷四四,四库全书本。
佥书剑南西川判官李君惟正墓志铭 南宋 · 魏了翁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一四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七二、《经义考》卷二三五、嘉庆《四川通志》卷一八三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李君讳惟正,字中父。其先本唐宗室,占名数于眉之彭山,后徙邛之蒲江,至君八世。曾祖仲昉。祖隆。父大受,该庆寿恩,累封承务郎。妣□氏。君少力学,诵书穷晨夜。长游成都学官,受知于仙井李公舜臣、遂宁杨公辅、公甲、成都勾公昌泰、眉山苏公诜。李公亲授《尚书》,小杨公亦相与下上其议论,月书季考,率在颜行。淳熙七年以后,凡四冠乡举,士之为科举者皆想闻风采,负笈从之游,邛蜀大家争走书币。登绍熙四年进士,时年四十有一,犹以读书未广,调汉州户掾,凡待戍六年。时相豫章京中远镇蜀日知公为名进士,遗君书有曰:「处閒六年,人为子惜,吾欲用子,恨未有历官月日也」。嘉泰改元,蜀旱甚,君令仁寿,适雨旸协序,农用有秋。明年而禾麦甘露呈祥者七,邦人绘为《七瑞图》以侈其事。次任佥书大安军判官。逆曦变起,蹇蹶西归,辟地于县之长秋山。大安距武兴六舍而近,太守安公濡迹以平贼,摄守杨公舍生而取义,学掾史君次秦以膏油熏目获逃伪聘,而君亦洁身以自全。数人者为善不同,归于明分义以正人心,猗其盛哉!制置使杨公辅尝知君于学官,至是欲为君白大安时事,君谓此臣子常分,终不自名。长沙吴公猎继至,俾摄崇庆府新津县令,又辟佥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。先时君尝著书翼《论》《孟》,至是《翼孟》犹未成书,公退则竟其说,内外劳勚,遂得疾以卒,盖嘉定五年正月某甲子也,年六十有一。临终无他语,独以九十之亲为念。夫人乖阴阳之和致疾以贻亲忧者有矣,君乃以著书得疾,以不终养为无涯之戚,是可悲矣。十五年十二月某甲子,其孤仲庄将葬君于县之善何乡至和里兑山之原。葬有期,以状来,且曰:「先君子亡恙时,汲汲以赙丧殣死为念,至控于有司,严停尸缓葬之禁,其孤不能嗣服先训,乃贸于阴阳合祔之说,迄今始克襄奉,若又不得公铭,将无以显先人之魂」。余悲其言,且念君在吾乡为先达,君校类省试,余在得中,荷君知遇若此,乃不果辞。公元妃同郡费氏,继室成都史氏。一男,仲庄。五女,长适成都王序之,次魏景翁,次杨伯森,次樊梦镗,次费友龙。适杨、樊者今皆卒,王序之与余从弟亦卒。孙男一人,克昌。女一人。铭曰:
士志利禄,诗书为媒,茍得所欲,弃如寒灰。孰能如君,于役于仕,研磨编刬,之死靡二。死亦奚憾,有子有书,谷尔嗣人,永念拮据。
宝章阁学士通议大夫致仕赠宣奉大夫曹公墓志铭(绍定六年) 南宋 · 魏了翁
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二九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八七 创作地点:四川省泸州市
公讳彦约,字简甫,南康军都昌人。嘉定九年,了翁与公分乘使传于蜀道,为忘年交。上践阼踰月,召公及真公德秀、邹公应龙,公以明年二月入见,又得同侍上左右。公尝经帷进读《三朝宝训》至太宗取士、章圣选官皆以德行为先,乃言曰:「古人以德行为才,十六才子自齐圣广渊、明允笃诚、忠肃恭懿、宣慈惠和,凡皆德行之所发见。后世以欺诈暴虐为才,如狄之酆舒、晋之知伯、齐之盆成括皆以才称,卒于败事,其实小人,本非才也」。了翁闻而叹曰:「义理之不明久矣,程子言才禀于气,气有清浊,禀其清者为贤,禀其浊者为愚。然后知无不善者性也,可为善者情也,苟无其才则徒善不能以有行。又尝以是观诸近世,如先正大老以诚心实德绥靖家邦者才也,以正学卓识统承洙泗者才也,以深醇尔雅丕变文弊者才也。若口道先王语而聚歛以剥下、深文以残民、开边以殄国如王、吕、章、蔡,而尚曰才之云,则吾曹公之所耻也」。公以孝友著于家,以忠信得乎朋友,以岂弟行诸郡国,以忠忱格于君父,呜呼!公之所谓才,非公不足以当之。公之先避唐末之乱,繇宣之南陵徙都昌之龟山。自龟山后十有二世,皆以经行称于乡。曾大父克,大父敦礼,皆不仕。父兴宗,故左从政郎、鄂州司理参军,累赠光禄大夫。妣黄氏,封太安人,赠齐安郡太夫人。公少迈爽,六岁而孤,知哀戚。年十八后,三与宾贡,擢淳熙八年进士第,授广德军建平尉。丁齐安忧,服除,调桂阳军录事参军,改辰溪令。未上,又辟司法参军,改宣教郎知饶州乐平县。秩满入都,会择边守,政府以公应诏,主管江西安抚司机宜文字。开禧元年,以前诏差知澧州,未及上。明年,端明殿学士薛公叔似以湖北宣谕升宣抚京西湖北,辟公主管机宜文字。其冬虏围襄、安,游骑至汉阳军,盗贼蔽野而军阙守,以公摄事。至军未几,虏大入枣阳、信阳,而襄阳将帅,内自相戕。公绝江见薛,勉以持重。搜土豪得许卨,俾总民兵;赵观,俾防水道;党仲升,俾将宣抚司军屯郡城。十一月乙未,虏兵重围安陆;辛丑,游骑闯汉川。公授观方略,俾渔者拒守南河。十二月丁未朔,虏骑至南河之北,观逆击,斩其先锋。虏造战舰,观火之。大军继进,自十二月辛未至三年正月丁丑朔,昼夜殊死战,北渡追击,虏自是不敢近汉阳。时安陆被兵已久,群盗蜂起,公命仲升、卨擒捕,皆骇散。三月,以守禦功进秩二等,即授汉阳。宇文公绍节代吴公猎为宣抚治鄂,兼领江陵,公言:「不筑枣阳不足以守随,守随而德安安矣;不筑信阳不足以守安,守安而黄安矣;不筑神马坡、樊城不足以守襄,守襄而光化安矣」。且言沿江师少,和不可恃。又谓:「京湖之势以鄂渚为腹心,以江陵、德安为两臂,其馀犹十指。襄州虽大,不过骈拇巨擘耳。今若顺腹心臂指之势,则宣阃不当兼江陵,若都统制在襄则副都统当在江陵」。所论皆切中事机。嘉定改元,诏求言,公上封指陈剀切。会绍节以公政绩闻,诏任满与监司差遣。八月,除荆湖北路提举常平茶盐,会鄂州与湖广总领财赋皆阙,以公摄事。首劾贪吏,罢厢官受讼,还富民桩籴之谷,劝以减价出粜,免荻场经量悉归诸民,蠲米谷薪炭之征,岁不下数万缗,代偿前官市物缗钱。以舟运败者千数,株连瘐死,公取开禧二年以前负者悉蠲之,馀各有差。先是,公初领常平事,每以湖北旱蝗为虑,亟言于朝,丐籴以备春旱,又乞假鄂帑官缗以贷下户种粮。明年旱,三月,公由鄂还治常德,下教列郡,选僚属二人兴发劝分,具有科条。澧州奉行不虔,逮吏鞫之,一道皆耸。十月,改提点刑狱。十二月,改湖南路转运判官。先是,开禧三年,盗起郴而桂阳吏不以实闻。桂阳当湖南、江西、广东三路之脊,山川险绝,盗窟其间。江西群不逞相挺而起,东践吉、南安,西逼郴、衡,南蹂韶、石,北抵攸,环数千里盗区,朝廷调江鄂军,降敕榜,捐官资、缗钱,名捕渠魁,累岁不得要领,而江西专以招安诲盗,诡降覆出,朝廷患之。公以壬午被命,甲申上道,三年正月庚寅朔领漕事于益阳。时贼已破安仁、茶陵、桂阳三邑,迫攸县,长沙汹惧,公亲至攸督运,人心乃定。会帅去,以公摄事,朝廷下江西招安之请于帅司,公谓犯众怒,损国威,持不可。三月,除直秘阁知潭州、荆湖南路安抚。公规置稍定,乃督诸将逼贼巢而屯,贼李新败死,李如松、钟安诚、李文杰稍稍出降。时郴盗李孟一谋攻桂阳,公趋屯命诸将分禦,贼知有备,乃间道突韶之乐平,公命守隘俟其归。越三日,贼夜登百丈岭以遁,公移军蹙之,贼大溃。官军焚其栅,遁入顶头寨,又围之。渠率李元砺率众数千来援孟一。先是罗世传与元砺有隙,密请于公,乘其出穴而攻之。公录赏格以报而供其乏,世传果擒元砺以献。公以除夕还长沙,四年正月庚寅复出督战,二月戊午破顶头寨,生擒孟一,馀党悉平。世传恃功桀骜,池州都统制方深交之,欲委世传尽统前后洞,悉撤湖南、江西两路之戍。公固争不可,宰士不悦。九月,世传猖獗,如公所料。公白于朝,俾许国纠合前后洞丁讨平之。公以衡之水口、郴之青要、桂阳之上犹皆要地,而阔远不相应援,朝廷用其议,析茶陵、桂阳、郴县诸乡置酃、资与桂东三县,移潭、衡州禁军阙额衣粮以召募土丁,省冗员以选辟令佐,至今便之。以功进直龙图阁。五年春,以吏部郎官召,而谤书浸闻矣,六月上印还家。先是时相之弟守潭,兄子守吉,已而盗起,躏吉摇潭,遂以公与王公居安代二郡守。盗平第功,嫌不便于前人,故二守之赏不及而归,后反以烦言罢免,此于公奚损,而朝廷黜陟之权病矣。公庆元间由龟山徙居南康城下,既又得地数十亩于城东三里外,为圃曰「湖庄」,筑室读书,罕至城市。时宰语人曰:「人言曹长沙与人争功,二年无一字至庙堂,此岂竞进者耶」!七年,忽被命主管武夷山冲佑观。八年,以元职除利州路转运判官,兼知利州。明年关外艰食,公先以本司所储减价尽粜,又辍缗钱赈赡,劝分免役,通商蠲税,丐僧牒于朝,告籴于邻路以济。公忧蜀边,著《病夫议》以风,大抵谓制总节制三司,权分而议不一,知事者不敢任事,畏事者常至失事。领帅权者当近边境,当拥亲兵;有兵权者当领经费,当宽用度。其他如训忠义,覈间探,条理甚详。厥后四川制阃虽暂徙利州,而兵财异掌,卒莫能合。是岁秋,命董四川类省试,讫事以病求归。十年二月,差知宁国府,寻命守泸州,而公已出峡。八月,差知隆兴府、江南西路安抚。会江东西大旱,公入竟,罢吉、抚州糯米籴本盐钞,不以赋民,遣吏鬻之淮东,籴及时而民不病。十二年,蜀边被兵,朝论以《病夫议》善识时务,且因蜀人之思,五月乙未朔,除大理卿,壬寅除权户部侍郎。公力辞,未报,六月辛巳,除宝谟阁待制知成都府。公体朝廷选用,不敢礼辞,乞赴阙奏事,不报。再移书庙堂请对,权相惮其来,八月甲子朔,改知福州。公且行且辞,十月丙子,以集英殿修撰知潭州。公再上祠请,乃得提举亳州明道宫。十四年冬,提举常德府桃源万寿宫。明年正月朔,除焕章阁待制提举嵩山崇福宫。洎上访落,以公为兵部侍郎,兼同修国史、实录院同修撰。三辞不获命,谒告踰月。宝庆元年二月入对,首劝上讲学,防近习乘间;次言当以庆历、元祐听言为法,以绍圣、崇、观讳言为戒;卒言祖宗爱民之意上通于天,宜敕边吏,不当效尤丑虏,结怨吾民。上嘉劳再三。会下诏求言,公封章言:「给舍欲正君臣之分,而陛下宜自伸兄弟之恩」。时朝廷方以言为讳,故公及之。九月,兼侍讲。未半月,除礼部侍郎,兼职依旧。二年六月谢病,除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佑神观,兼侍读,公求去愈力。三年,除兵部尚书,力辞不拜。四月,除宝章阁学士知常德府,陛辞,劝上以修身讲学为要,献唐张蕴古、赵师民二箴,请图之坐右,且奏求言虽切而下情犹未通,爱民虽勤而横敛犹未革。上曰:「其病安在」?公曰:「台谏专论人主,不及时政,下情安得通?苞苴公行于都城,则州县横歛无可疑者」。时权相专忌,人以公言为难。公又奏夷狄盗贼之患,惟在处置得宜,一曰守道,二曰固本,三曰通财,四曰稽众,五曰爱民。上顾问五者何先,奏曰:「稽众为先」。是日经筵进读《高宗宝训》彻章,公辞锡赉,弗许;辞常德之命,又弗许。五月,再提举嵩山崇福宫。公还故居之上陇,贸赐金,会宗族。病弗已,自草遗表,其略云:「望陛下精勤务学,恭俭修身。屈己以求直言,不恶其讦;守信以禦外侮,不邀其功。塞炎荒迁谪之门,绝馈遗往来之路。疾奸贪以宽民力,进恬退以厚士风」。病革,遗令歛以布素,不含珠玉,不用巫觋、浮屠,三月而葬。又言自陈致仕,不可叙阀阅。绍定元年十二月己巳晦,卒于正寝,年七十有二。明年三月己丑,诸孤奉柩葬于都昌县汇泽乡枥田之原,公自卜也。卒官太中大夫,职宝章閤学士,爵都昌县开国子,食邑六百户,诏以华文阁学士、通议大夫致仕。遗表闻,诏赠宣奉大夫,官其后二人。公元配萧氏,国子祭酒、礼部侍郎之敏之女,先四十有五年卒,累赠淑人。继室黄氏,通判潮州瑰之女,封淑人。子男五人:士充,早卒;士况,宣教郎、新知岳州巴陵县事;士规,故儒林郎、宁国府太平县主簿,后公三日而卒;士兖,承务郎、新蕲州都大监辖蕲口镇仓库、兼烟火公事;士冕,承务郎。女三人:长适成忠郎、前监宁国府泾县酒税牛斗极,次适同郡陈畤,幼适湖口萧九式。长、次女皆先卒。孙男八人,女二人。公笃实爱民,出于天禀。其为政精密,务尽理道,所至救荒恤菑,蠲逋已责,宽酒搉,裁商征,察廪庾,谨储籴,茍利于民,如己渴饥。至议役法,尤切切注意,所为条教皆通疏缜密可为法。嘉泰都城灾,公上书时相,乞宽党禁,人所难言。公之行师专以胜残去杀为本,封章奏篇,必以杀平民、戮降附、张虚捷为拂天理,绝民望,失祖宗仁爱之德,非痛革此弊不可以祈天永命。自汉阳乘边,惟行此志。二年湖南,所诛惟各捕首恶十数,未尝轻戮一人。方贼未平,增捕生之赏视旧十倍,或谓斩级亦当立赏,公曰:「此非蛮夷比,朝为峒寇,夕为省民,吾固欲生之耳」。故首恶既摺,胁从易散。公才禀素高,辅以讲学。朱文公守南康,兄弟亲炙之,为白鹿洞书院诸生。后十四年,见文公于长沙,又述所知行而请益焉。其师友渊源盖如此,是以理明行修,出入中外垂三十年,人以其进退为时重轻。考诸近世名卿而观公之所成就,信乎公之所谓才者矣。平生所著《舆地纲目》十五卷、《昌谷类稿》六十卷、《经幄管见》七卷,藏于家。公殁之六年,士况抵予书曰:「无禄先君即世,墓道之石未有以铭也,大惧幽潜未昭,将诸孤死且不瞑。莫如子也知我父者,敢流涕百拜以请」。予每叹昔之人选于众,听于国人,旁蒐一世之才,仅济一世之用,而且廪乎有不给之虑也。后世俗薄民散,才既鲜少,又率以党论迭为偾兴。一则常以其半置在閒散,故才不周用;次则久閒者多君子,而小人虽閒不肯久也;三则弃之聪明未衰之日,而用之老疾交侵之后(下缺)。
汶川县唐威戎军制造天王殿记 唐 · 元友谅
出处:全唐文卷六百二十
至哉天王之盛德也。若乃嘘大海为川陆。扇须弥为尘雾。即药父众。破修罗属。赫然天王示其威神也。住水晶宫。护阎浮界。那吒捧塔以前峙。天女持花以凝睇。示其威福也。悬鹿轳剑。秉黄金戟。龙蛇鼓怒以腾目。神鬼睚盱而捧足。示其威力也。天宝中。表其神灵。卫我唐土。化身于于阗之国。摧锋于百万之丑。使圣聪无勍敌之虞。士马绝奔腾之患。示其变通也。汶川古塞。戎马之境。山雄玉垒。军壮威戎。有护国精舍。凝翠峰謺。甘凉泉涌。创立天王殿一座。其初也。故使惠澄讨论之。寺主智昕缮成之。社众精肃崇构之。两变星霜。方尽其美。我兵马使贺若崟。雷霆在天。威戢戎貊。冠简晶曜。山川载清。当其门阑布德之秋。桃李成蹊之日。副使彭城刘公命昌。辅佐戎军。恒持妙略。昔闻飞将。今见轻车。判官西河蔺公弇。风流倩倩。文质彬彬。阮元瑜书记之能。王仲宣从军之乐。汶川县令太原王公炅。水镜临人。清风偃草。邑称三异。名慎四知。都虞候及诸大将等。弓张秋月。剑落繁霜。为蜀国之长城。作辕门之巨堑。社众冉州守摄判官李建辅等。风情廓落。文武纵横。俱怀奉主之心。共守安边之术。故能拔伦腾秀。宏此圣猷。曙起宵兴。率先勿替。遂感祥光迭委。灵气荐臻。十旬不愆。贞质山立。金冠照烂。宝殿玲珑。山横栋宇之奇。花绽雾岚之异。祐我皇也。弧弓不能壮其威。表其神也。灵怪不能藏其用。寺主智昕。俗姓汤氏。梵行沈密。道容真清。勾当僧惠则。俗姓李氏。洁白虚衷。秋潭月照。俱能辅赞其美。宏阐法梁。巍峨之勋。万古不革之道也。词吏仗命。敢碑斯文。
大仁院重建佛殿记(熙宁八年十一月) 北宋 · 吕南公
出处:全宋文卷二三七一、《灌园集》卷九
殿为屋名,不见于古经。以《尔雅》细碎犹不著,而《南华·说剑》乃著之。盖六国诸侯初变题号,以异者为高,至于秦穷,而其称遂著,其究主以易乎内外朝之名。刘汉始承,惟视事之位,则以题之,乃世皆烂熟,则宴私之地亦以题焉。礼文之变,其必弊如此。象教立于中土,帝公助其庄严,故梵王以殿居。而学老之徒攀玉京,称秩其奉,与梵王同。孔子死二千岁,乃蒙王爵,而有庙于天下,庙有殿。此三人者,生无百里之势以临众民,而死以能圣之德,享齐大君。周公复作,必不发论。凡为殿,压以鸱吻,环以钩盾,其庭容,其陛崇,其位正以深,其事重矣。势非君主,德非孔、老、释迦,而辄居焉,智虽不及周公,论之可也。夫天下之人,知殿之名尊,而不思所以居其尊,是故轻于奉拥,而不当公义。自今而察,苟有灵真之号于佛老下风,而因其所奉之力足,则皆居以殿而不疑。此与夫宴私名殿何异?至于房祠邑祀,民壹以其正座为之殿。呜呼,作始有伦,而令乎妇女,古之人岂虚言哉?是维世习之极弊,而邹鲁绅以阳弗闻为宏者也。而今则论焉,岂勇于反之哉?谨礼之变,难俗之非,缘事以寄乎情,故论焉而不以罄。凡今三圣人所享,唯梵王为莫盛,何者?孔子之庙,郡国或以为学,则谓之盛,然其中皆一殿而已。佛老之居谓之盛者,其殿则二三之,而精密壮丽又不可赀,其如是孰能肩?若夫钟梵所建,星分鳞布于井落山林,其势虽不在于盛,而各不失于足。盖徒有院,佛有殿,斯足矣。事有然,理有原,此又余之论而不以罄者也。江西之县四十六,而南城居县之一。南城之佛寺二百一十五,而大仁居寺之一。其地去县七十里而遥,其于井落山林盖又居星鳞之一。而长老言其起于唐太和中,然则焚修旧矣。光化三年,行常禅师于此迁寂,其真身塔在今院西偏,乡民祷雨之地,怀赴如响,故其为佛事也滋足。熙宁元年,院僧有暹请于众,言吾舍毕治,惟佛殿宜新而未新。于是里豪余致收者,率力户资之。或敦匠,或献材,诸役具。至是岁十月戊申,新殿成,诸像亦蜕尘,力户来落之,相与庆欢。凡计其赀杂五百千而羡,论其资之优者,指过有成、黄守安、徐守忠。众谓有暹必记于石,以告而勤。暹雅于余,遂来恳乞,盖非文无以行于远也。使世道而每不变,则此院之得名,若暹之谋,余、过、黄、徐氏之力,何必无继?且以余之不佞,而文之不苟也,何直岁月云乎?论虽不以罄,世必有知余者矣。有暹姓陈氏,其为人静以庄,其举非轻于奉拥,其乞宜于莫之拒。殿成后七年冬十一月记。
右奉议郎新权发遣常州借紫薛公行状 南宋 · 陈傅良
出处:全宋文卷六○五五、《止斋先生文集》卷五一、《浪语集》卷三五附录、《经义考》卷一八七
曾祖庠,皇不仕。
祖强立,皇任江宁府观察推官,累赠左光禄大夫。
父徽言,皇任起居舍人。
公讳季宣,字士龙,姓薛氏。其先世家河东,后徙福之长溪廉村。至唐补阙令之后,又自廉村徙永嘉。而光禄公始显,四子:司封郎中嘉言,敷文阁待制弼及舍人,皆第进士,昌言为婺州通判。舍人从胡文定先生学,以丞相赵公鼎荐,仕于朝。秦公桧相,定和议,舍人廷争移晷,中寒疾以卒。母胡氏安人,后十三日亦卒。公六岁而孤,抚于待制伯父,长任以官。公从待制宦游四方,尚及见故老,闻建炎、绍兴初将相大臣赵、张、韩、岳诸公事,有当世志,而乐道其人。年十七,荆南安抚孙汝翼辟书写机宜文字。孙氏藏书多,公一意讲说䌷绎,绝不治科举业。有隐君子袁溉道洁,少学于河南程先生,闻蜀薛叟名,求得之,道洁翻六经诸史以观叟,叟笑曰:「子学博而寡要」。其相授受严约盖如此。湖湘间皆高仰道洁,公师事焉,繇是益务自歛制充养。蜀制置萧振辟公为属,部将有狠诉统制者,公当以犯阶级法,幕中或论纵之,公以军政争不克,谢去。尽其禄直,买蜀书以归。为鄂州武昌令。故太尉刘公锜镇鄂渚,公论武昌形势直淮蔡,今见户三千五百,弓级财五十人,土军十有九人,宜早为备。因陈屯田分戍保伍以宽民力之策。会有旨营田,一卒二十亩,县官尽征之。公告鄂守宋似孙曰:「是非汉屯田之谓。汉兵民也,使之就田,岂曰不可?今非惰游不从军,彼不素知田家事,驱之缘亩,必不乐。曩时王彦营田湖外,遣二十将,溃者十有八,而况尽征之乎?且齐民在野,环营以军,殆必争利」。成闵益戍夏口,公曰:「宜戍武昌,备申、蒋」。故枢密使汪公澈宣谕江淮,公上书言:「自权臣执国柄,士气索然。赵、张之放,莫敢尚德;岳飞之死,莫敢趋功。今卒有意外之虞,谁其禦之」?因论边事甚悉,及营田宜亟罢。岁馀,虏犯襄阳,而还兵围蒋甚急。汪公问策安出,公白以蔡要害,得蔡,则蒋围自解。成闵克蔡,蒋兵果遁。于是虏东道军傅合肥,王权退次柘皋,李显忠亦不利,却成闵东为援。公又白:「蔡不可失,若乘胜拔颍昌,道陈、汝,直趋大梁,则庐兵不战可屈。舍蔡援庐,是弃投机之会,为连鸡之栖,淮沔虚矣」。又曰:「虏空国来寇,苻秦故计也。今我不可复战,惟当画江固守,而以奇兵遮击脊尾。阻前顾后,势且自沮。舆尸一决,其祸必大」。初,公试邑,年甚少,方天下无事,豫陈边备,诸公唯唯未遑也。居无何,边吏仓卒兴发骚然,柴桑迁孔子宫避戍将,嘉鱼坏学宫缮壁垒,江湖间稍骛于武事矣。公顾以「和籴贱伤农」三白郡,解印绶去,为奏罢籴乃已。比寇至,蕲、黄以南,列邑无宁居,守令窃议内徙,宦江、湖者,归孥相望于道。公乃议死守不去,与民期曰:「吾家即汝家,一旦有急,吾与若偕死敌」。民亦自矜奋,三分其众,更壁县下。二总首帅轻舟守安乐口白鹿矶,且乞师于汪公,得甲三百,楼船十艘,气声张甚,渡江来归者数千家,江西恃以无恐。诸公繇是翕然称慕,交章继荐。汪公虚幕府官以待,比其入也,欲以公朝行在所,转运判官王逖劾罢信阳守,檄摄军事;既解县,争欲辟留,满考改官,公并辞不受。其后营田,二十卒田二顷,岁得谷六佰石,廪钱乃七十三万,米一佰八十石。阔远或数百里,一壮马负二石谷,从以骑士诣大军,其费视民间买谷价相若,士苦之,往往道弃谷去。又壅民之水利,而掩其善田,州县莫敢如何,营田终废。虏亮既毙,明年,蔡果不守。寻复议和,朝廷于此亦弃唐、邓,封略止于沔南矣。盖一如公言。公治县事,为之经,必曲折尽人心,不苟作差役,宿戒里胥披籍次第,条二十馀家,未差已差别为行,且疏其强弱,某堪一役,某堪再役于其末。自任某人某岁月,序当役以付案,案任之付录事,录事任之乃差。差已,有讼不均,举其籍,俾讼者自覆视。伍民五家为保,二保为甲,六甲为队,若干队为总,不以其乡分画,惟地之形便。诸总旗各为色,枪仗皆中度。舍奸有禁,诘盗有赏。其以巡徼遇非常死事者,为棺赗之,复其家田若干租三岁。总首得与令相问报专达,不关县胥、巡尉,非县檄毋得擅征甲士。在邑五日一阅官赋之粮,而赏其最。乡惟所欲,偶习于总首之射圃,毋赘聚。其为士若大姓,附编存之,勿藉,俾输财与力,佐治戎器。其将输信阳也,凡一千八百人,致米九百石。行必为陈,日暮各以部曲相地顿舍,以枪为壁,鸣刁斗设伏。公食饮卧兴,自同役夫,医护病者,不偕至不宿。府檄治砦屋百数区,溯流二千三百馀里,程日立办。公借材于县人,度长围大而加偿之,赋乡挽舟而五分之,以居者之四,共行者之一。匠人亦各俾一乡偿其僦费。旧财赋名色异,为籍杂,不可省察,为都籍以提出入之要,钩摭侵奸,以除无名之歛。诸案事,以其剧易,分日久近,为旁行谱,每以日加申稽,知其决否。故不决,宿吏于次。抄积不销,为走历日揭其名数,以便主簿者之钩考,而因察其惰,民赖其便。凡公意趣乡,辄鼓舞从之。豪民卫仲坚、王安道,更数令不能役,及是以次受代,安道语人曰:「失今不为,焉能頫首它令」?创鄂营八百架,总队请分事,公约剪伐某所茅,某所木竹,应日而集。县有钟、吴二盗魁,大府屡设方略,求不能得。公以诿总首王宗元,竟谕吴降之,为买田屋,改业为民。钟滋甚,俄斩之。而至信阳之役,选徒乡属,而邑二队首固请从,曰:「吾知县出矣,吾何敢处」?是役也,露次不惊,讫归不惰,道边梨枣下无迹。边民谓阅过军多矣,未有若此肃者。它所区处,民吏皆化服类此。调婺州司理参军,居五年,用枢密使王公炎荐召,公恳求之官,不报。于是,上在位七年矣,入对,进三说:「一,审政本。躬细务,亲鞍马,以权为经,本末倒植。况动烦宸衷,国论靡定,权移近密,衮职日轻。降胡侍从之虞,毬猎固宠之术,意有所偏,患生不察。愿陛下以静养恬,略小图大。遴三公之选,责以进人才,张纪纲。延端直之士,与之讲问学,求治道。归有司之常务,屏驰骋之细娱,沉潜待时,安往不济?其二,冗官冗兵。周官惟六,汉别九卿。自东都有尚书六部,唐置内诸司使,增员浸多,有职盖寡。诸路帅臣,在古州牧。国朝以来,置转运使、副、判官、提点刑狱、提举常平茶盐、总领、市舶、坑冶、茶马诸司;屯驻之军,又别置都统制。牧伯之任,分为五六,而州之知、通,县之令、佐,不相统临,各行其意。臣之所谓冗官,此也。唐方镇之兵,今厢军是;周世宗及太祖皇帝增置禁旅,今禁卫与诸州禁军是;神宗皇帝立将兵之法,今帅藩系将禁军是;太上皇帝收诸将麾下,作三衙御前诸军,今大军是。四者之外,复有弓手、土军、役兵。今惟大军胜战,将兵而下,废为隶役。臣之所谓冗兵,此也。苟得其道,更张不惊。顾陛下处之何如,毋惮难也。其三虚税。武昌绝户屋租,屋亡而租在;德安岳飞牛租,牛亡而租在;永嘉海溢滨卤之田,田亡而租在。凡此,宜悉蠲除,以惠贫下」。当是时,上志在中原,王公炎方数进见,语合,骤登用,荐公甚力。公未至,则谢曰:「圣上天资英特,群臣亡将顺缉熙之具,幸得遭时,不能格心正始,以建中兴之业,徒侥倖功利,夸言以眩听。今俗皆曰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,陈编厌闻,然物不两大,心无兼虑。天地之道,忽略根本,而奔走军旅之间。舛先后之序而却施之,虽复中夏,犹无益也」。比至,王公再见,纵谈边阃事,公曰:「既曰论兵,窃尝评以《孙子》始计之书,未见其可。方今人人异意,不可谓道;灾异数起,不可谓天;以江左争中原,不可谓地;以贪御骄,不可谓将;将不恤士,士不安将,不可谓法。集一图九,古人寒心。求之时贤,谁能辨之?况今三衙御前旧卒略尽,江南白丁,何以持久?常平钱米,在所虚数,以此馈师,其能继乎?兵骄民困,或未免萧墙之悔。即幸胜之,方上劳庙算。伏惟以仁义纪纲为本,至于用兵,请俟十年之后。如曰上独断耳,去位可也」。又曰:「天长可以入维扬,清流可以向六合,淝水可以下合肥,北峡之隘,庐江之径,武昌之近新息,秭归之比商于,子午南达梁、洋,岷、洮东近威、茂,用兵所径,忽不之备,然而献计者但曰无患,非偷则狂」。有旨改宣义郎,差知平江府常熟县。明年,大臣数言,上复召审察,公固辞。其友人秘书省正字刘朔以君命相风厉,公雅意廉耻道鲜,自一介不宜菲薄,遂白丞相陈公俊卿曰:「周公宁以戏封诸侯,开成王不敢玩人之心;酂侯身追亡将,移汉祖嫚士之习。古人格君之业,于是乎在。有如假令以匹夫之节一感上意,亦足以报」。陈丞相免,虞公允文相,益趣发不懈。自召命下,公请之任六七,不报。又请奉祠,不报。积十有八月而后就道,至数日,则欲引去。侍从有留行者,除大理寺簿。方虞公锐意于事,一时言利言兵,自衒鬻者甚众。守经不阿,或被罢斥。公见之晚,犹冀幸一改听,始从容引番吾君说赵相国公仲连事,讽以功业缺然,咎在进贤未广,置助不善。丞相亦矍然为敬。顷之,乃反覆切论:「徼功太速,兴事太轻。速无远抚,轻则中废。经济天下,当与天下士图之。鄙夫嗜利自市,试迹前事,今皆反缪。愿公易虑勉终,毋为后悔」。会江湖荐饥,民流淮甸,边州又有言归正人相属者,上命帅臣、漕臣共安集之。逾月,奏不至,丞相召公,问所当施行,俾条列,将议遣使。公惶恐谢不敏,且淮事难踰度。固以问,因疏数端。一、责成帅漕,毋以遣使。使者所过州宿留,循行未周,已及春夏。二、新民未见便,辄劳苦州县百役,为是怀故乡,无长居之心。宜略如孙吴屯田都尉故事,自立营壁,他繇使勿与。三、宜先定要束。诚以辟地而已,县官一无利焉,悉以故陕西弓箭手法,复其租四岁。谷既登,漕司致布帛茶盐,凡民所须,率令谷价视物价稍昂,以传籴就藏屯所为后备。因言:「若辟属吏,若移用钱米,若括隐田,兹事体大,必遣使,非选择重臣,持节漕帅,州县何以协使」?翊日,有旨以公将命淮西,公即言:「流民或前散寓山谷,依人姓,闻今使者出,必相携持,聚城邑,仰食于县官。卒有累万之众,将安取给?且请以淮西诸州县系省不系省钱,一得以便宜调度」。朝廷尚难之,公重谢不敏。寻得旨,以见钱米一万缗、二万石行,不足用,听次第以闻。是岁,乾道七年也。十有二月八日,公至合肥,明年正月,抵齐安,布宣天子劳来德意,分遣才谨吏循问,大抵安礼以东,来者略已隶主户矣,即抚勿徙。沙窝以南,稍稍未有适乡。公亲履阡陌间,审度山泽旷地,以为合肥废圩,可因以设险,断栅江,保巢湖。而旧黄州,古邾城也,路直垂瓠,置庄旁近,异时寇不能潜师径度。乃与安抚赵善俊修复三十六圩,且于旧黄东北置二十有二庄居之。凡合肥户三百四十有四,口一千九百九十有六,胜耕夫八百一十有五,为田三百七顷八十有四亩;齐安户三百四十有一,口二千一百一十有一,胜耕夫六百一十有四,为田四百四十有四顷五十二亩。率户屋二间,二夫,牛一头,犁耙锄锹镬镰刀如牛数。三牛,犁刀一。每甲二辘轴、一车。其受田人,种子钱五千,其家以口老壮少为差。赋米及秋止,凡费钱缗二万,米石六千。而寿春归正及自占若为隶农于大姓者,亡虑振业三千八百馀家。要约明具,器用便利,庐舍有伍,疆埸端正,场圃牢牧、陂沟路桥,悉皆治修。病医死葬,所谒辄得,迁如归居,乃请还。始,大臣白遣数人,各试其备边计画,往往设饰为辞以上功,天子虽不尽然之,姑惟阔略,庶几或报效。公之行也,至固始,求所谓北归人者,凡一百十有二家,皆土著数年,而新附者才五家。光守宋端友更以旧户比新户,诡为奏,甚者贼杀归人,掠其善马。公即劾奏端友谩蔽。时端友进寘环列,根柢连附,不可撼动,人皆危公。奏上,天子独怒,下其事于理,将穷竟问治。端友暴以忧死,繇是颇疑边臣亡状,而所白遣大臣,类无欲得事情之意。于公齐安之请还也,命覈麦田,留累月。覈已,又命视铁钱事,公归对,卒展罄所见闻复上。首论:「州县田簿甚具,而淮地实不加辟。臣诹其故,大抵主户占田一亩数顷,输租仅斗斛耳,而履其产,弥日不遍。既不能自耕,又害他人耕,何以聚人保境?宜合刬请,以徕远民。来者务得,居者患失,主客力竞,将无旷土」。再论:「今边郡田野荒芜,劝垦文具,总首空设,蒐除苟简。循淮而南,则有和籴,则有铁炭,则有建康草料之征。劳远虚边,以资江左。守将数易,以苛继苛,一郡三邑,二令聋愦。险阨非一,不过合肥、历阳、居巢三戍。夫以陛下规略,而稽误至此,或者外治不可成欤?臣愚妄意推本,自夫不计而谩为,而后外以卤莽报;不思而出令,而后外以难行寝。号为责实,未免徇名,则趣办皆徇名之人;志在大功,却规小利,则迎合皆规利之辈。诞谩者败而不诛,谀悦者察而不去。言既上雍,人多自营。宵旰十年,观今何补?臣谓内治不修,无以整外。惟望责宰辅以坐论其原,收贤材以博图其绪,兼听虚受,以通壅阙,朝廷正则疆埸理矣。唯陛下留神」。三论:「左右之人,为欺囊橐,迩为援则远坚,大为间则小肆。彼其伺候辞色,占揣意乡,开阖将迎,莫状其巧。托正以行邪,伪直以售佞。荐退人物,曾非诵言。游扬中伤,乃自不意。一旦孚号扬廷,虽出睿断,喜怒气焰,已归私门。齐威之强,不在阿即墨大夫之诛赏,而在毁誉者之刑。毁誉无證,刑不行焉,胡能禁欺?陛下诚幸听臣,无自立我,收骨鲠,弃软熟,察此非难」。乃悉数骨鲠、软熟情状,上极开纳。读奏至齐威事,进曰:「臣观近政,非无阿即墨之断,奈何毁誉之人自若」?上曰:「正待理会」。公益口疏治边非是,曰:「买马亡几,习至盗马。虏将寄声问,故卒索归之。国家何至乏此,而自伤体若是」?诏即罢买。又曰:「日城淮郡,以臣观之,未知守所。合肥板干方立,中使督视,卒卒成之。乃者臣行过郡,一夕风雨,堕楼五堵。历阳尚壁缺,而居巢庳陋如故。乃闻有靡缗钱钜万,而成城四十馀丈者,陛下安取此乎」?上问:「千秋涧何若」?对曰:「始臣行时,方冬水落,涧不胜舟。比归,夏潦时至,江涧合流,渺然矣。是将焉用」?上曰:「闻亦险要」。对曰:「若以兵法言之,渐车之水,足以制敌。藉此为险,无乃不可」。又曰:「外事无足道,咎根不除,抑臣深忧。左右近侍阴挤正士而阳浮称道,陛下诚圣明,傥因貌言,万一垂听,臣恐石显、王凤、郑注之智中也」。又曰:「近或以好名弃士,臣伏思念,好名特为臣子学问之累,人主为社稷计,唯恐士不好名。诚人人好名畏义,何乡不立」?上悦,连言:「极是」。于所汲引士,皆旌赏。先是,上即道迁公两官,又除寺正。有自边来觐者,则曰:「薛某凡可为国,知无不为。而又注意倾洽以听,罢行如响。故讳缺失者相目矣」。数日,除知湖州。朝辞劄子论科折不明示数,输送不即除籍,及祖家分镇强边之法,曰:「陕西为五,而统于永兴;河北为三,而统于大名。有塘泺、方田、稻田、榆塞为之险,城堡寨铺为之防。弓箭社、弓箭手、番族、熟户为之罗落。它路迭戍,悉受节度。幕府州县,惟所辟差。自种、折二氏外,别帅则以三衙若三司使、都转运使为之。能绩效验,入备政府。夫地分则守固,势连则情不隔,权壹则足以有为,赏明则知劝。光尧中兴,沿边置镇,茶盐之外,举推与之。将以固圉,计亡易此。臣愿按行成宪,众建镇守,统帅舆师,不限文武,忠智是使。且无拘虚文,无要小利,无以日月为断」。卒章尤剀切,曰:「方今谀媚成俗,举世尚同。汎观设施,欢曰尽善。偏辞先入,异议不继。百辟盈庭,几成孤立」。是日奏罢,上留语良久。公将退,特温辞宠藉之。大旨谓:「书生姑息,而办事者以苛为能,烦卿辅郡,冀以中道理之」。公对曰:「臣学于师,以事陛下,唯中道尔」。上曰:「如此,朕复何忧」?公至郡,踰月,户部奏言:「诸州经、总制钱皆出场务,酒税杂钱分隶以纳。今多隐馀,分隶不尽,得自便恣用,请更为令监司给历州县,以凡日收钱摭实,系历分隶,否则劾闻」。令下,吏相顾莫敢建明者。公独首奋为当路言之,其略曰:「旧额,凡杂纳钱,以十分为率分隶,四为籴本,六为系省钱。其后,乃始增以二分分隶总制钱,是时州县未病之也,然亦寖寻于奇羡矣。久之,乃裒羡钱,校数岁之最为额,以十分分隶之,七为总制增税,三为在州钱,愈非旧比也。复积有上供、月桩、大兵、打船、修船、六分、赡军、移用、降本、竹木等钱,科色不胜繁矣,而隶额如故。既不足以应计,且岁费弥广,郡用弥匮。由此场务凿空以取赢,虽有奉法吏,思以宽弛予民,而不得骋。若复隶额外之征,掇其强半,官吏自救不给,民病甚矣。且以湖之都务籴本系省,初为钱二十三万五千六百有奇,自总制之起,为钱五万八千九百有奇。与故合,犹日课二十九万四千馀钱而已。重以七分增税,为钱三十五万三千七百有奇;又重以上供若大兵之须,凡四十万八千钱有奇,使今且共得八十万钱以充入经总制之额,其馀为上供诸杂须钱,且患若不足,况不盈此?乡所谓系省、在州之数,悉阙亡有。约此推见,他筦库尽然,郡将安仰?如不得已,宜以日收钱先桩上供诸杂须之馀,乃系历分隶,庶或可行。不然,不敢奉诏」。版曹恚,逮郡胥俾持条法诣曹自解。公辨益力,台谏官感发,相继疏争之,上乃寝前奏。湖无苗米饟军,岁籴七万一千五百馀石,为缗钱二十一馀万,自添差武臣路钤辖,下至进勇效士一百七十有一员,军员五百三十有一人,其廪稍为缗钱距二十万,以他经费合往岁凡用缗钱五十二馀万。旧制:乌程、归安二县,折丁钱岁十三万缗,七年,有旨减折丁钱太半,其已全输者,听以明年除之。是岁所失亡十有馀万,而大农和籴六万石,以银、交子高估,徒欲用钱二千省得米一石,郡不忍裁市直,则当补钱万六千缗,僦载之费不与焉。益以就禄八十有三人,不啻为缗钱二万。明年,郊祀,进献赉予之币赍,亦以二万缗数,凡增费十万三千馀缗,以亡加增,大都缺缗钱十有五六万。公曰:「是虽刘晏,将奈何」?亟请于朝,乞以市直偿民籴钱,乞以折帛䌷绢钱拨除折丁钱,乞汰军改徙宽郡,乞节冗长,差授在郡」。裁三四月,自抗论分隶后,执拒大事累数端,日与权贵征利者为敌。虽或依或违,郡民少苏,而不能平者滋众。独赖天子简记,所以见覆护甚至。始公尝荐某人有材识,它日某官缺员,宰执拟数姓名以进,竟擢某人为之。郡丞趋时好干政,引章避之,为易他丞。尝遣中使有所廉察,浙西诸郡独不入境,用是故不敢辄动危之。然公归志决矣,即称病请奉祠三,不许。会除代,一月章五上;已,又旬四上。改除知常州。公方乡用,人人期待行所学,不数月,久劳于外,还七日,乃出守,守七月罢,罢归之百日,以疾卒,年止四十。邦君、朋友暨后学哭之过乎哀,四方贤大夫士,千里交相吊也。公之学,莅事唯谨,宅心唯平。其燕私,坐必危然,立必嶷然,视听不侧欹。虽所狎授,言不以戏。自著、抄书及造次讯报,字画不以行草。几箧笔研,衾枕屏帐,皆有铭。毫釐靡密,若苦节然。要其中坦坦如也,故其寡欲,信于家,行推于乡,正直闻世,而居无以逾众人。公自六经之外,历代史、天官、地理、兵刑、农末,至于隐书、小说,靡不搜研采获,不以百氏故废。尤邃于古封建、井田、乡遂、司马之制,务通于今。或者疑公之博,盖其所自得精一矣。名流问质,或往复累数百言,旨要无二。大抵以古人小学,神而明之;大学之道,传远说离。故汉儒守器数,章句名家,小知穿凿,异端之徒乃一切屏事,忘言后已。高论虚无,而卑者滞物,卒不合。合归于一,是为得之。读其书,知其为博之约也。公己不求闻达,于人有一长,荐称必备。居官不出位,遇大事,义所当为,断为之。尝掇拾管乐事为传语,不及功利。平生所推尊,濂溪、伊洛数先生而已。告学者则曰:「毋为徒诵语录」。有《浪语集》若干卷,《书古文训》若干卷,《诗情性说》若干卷,《春秋经解》若干卷,《旨要》一卷,《中庸》、《大学说》各一卷,《论语小学》若干卷,《资治通鉴约说》止若干卷,《九州图志》止若干卷,馀未就。公患五代史缺略,修之亦未就。若《阴符》、《握奇》、《山海经》、《古文道德经》,焦延寿《易林》及刘恕《十国纪年》、庄绰《揲蓍谱》、林勋《本政书》、姚宽《汉书正异》之属,皆校雠,为之叙,其文精确趣实,可以济世。其经说不并依先儒,其校异书,必解剥其不正者。娶孙氏,父汝翼也。初,汝翼与舍人友相得,舍人死,汝翼遣书待制,自言:「吾有女才且淑,异日宜善事夫子,吾将以室起居之孤」。比归公,妇行皆应书。公卒,其友人张淳欲悉遗衣服以歛,书铭如古法,能俛听,盖不失公意云。一子曰沄,补国学生。公以卒后之百四十有四日,十有二月壬申,葬于吹台乡慈湖之原。傅良丙戌、丁亥岁受徒城南,公间来过,教督之;明年谢徒束书,山间屏居,公又过之,问:「治何业」?竭己所已得对,公曰:「吾惧吾子之累于得也」。即诏曰:「宜若是」。岁己丑冬,遂往依公具区滆上卒学。茅茨一间,聚书千馀卷,日考古咨今其中。明年秋,试太学,公适赴召,于是乡诸生及它邦之友咸在,又日相与从公居游,凡七八年间,违公久者,惟公使淮、守霅川时为然,然亦率不一二月书命辄至,至则具道所言与行事,故世多知公详莫如傅良。今取其出处事言之大关治道学术者为状。馀不著。乾道九年十二月某某日,门人迪功郎新泰州州学教授陈傅良谨状。
华严寺造释迦罗汉石座记 宋 · 释祖演
出处:全宋文卷二八二四、《安徽通志·金石古物考》三
伏见本岩先有释迦罗汉木座,年久深坏。谨化到远近信心弟子并石匠同造石座一所,以为久远。具名如后:弟子张守赟、王忠太、鲁政、吴安、刘辅、王文德、陈靖、许同、安清、仵进、张守真、郤令宗、李士周、许继周、王熙、李怀龙、陈守钦、陈吉、郏士周、何用卿、朱昂、王继周、全见几、刘子收、刘乂吉、陈僎、沈回、胡清、杨伯通、王文义、禹□皋、彭子朝、郏士和、戴文德、鲍信。□手石匠王子圭、李经、李和、李文遂、□守安、茆德清、甘吉、倪士佳、□□和、赵士端、倪亨。□上功□□□德,并用装严。十方施主,各人增延福寿,家门清吉,长少乂宁,凡向时中,所为称遂者。皇宋元符二年二月十五日,住岩比丘祖演谨记。茅守信刊石。
涟水观音像赞 北宋 · 释德洪
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二六 创作地点:江西省宜春市宜丰县洞山
世传涟水贺生所画观世音像,不减唐吴道子。晚以法授其婿陈守安,守安遂以其画名世。政和七年五月初吉,佛鉴大师因公出其画示余,精深之工,曲尽其妙,可以目追心数其巧,要不可以言得也。谨拜手稽首赞曰:
声音语言形体绝,何以称为光世音。
声音语言生灭法,何以又称寂静音。
凡有声音语言法,是耳所触非眼境。
而此菩萨名观音,是以眼观声音相。
声音若能到眼处,则耳能见诸色法。
若耳实不可以见,则眼观声是寂灭。
见闻既不能分隔,清净宝觉自圆融。
以无执故则有光,虽有千臂如两手。
以无分别故寂灭,虽有千手如一身。
既无分别亦无执,虽有千眼两目同。
故称光音寂静音,及观世音三种异。
稽首对现妙色身,遍一切处如虚空。
妙哉此像非笔画,厌足佛子欣慕心。
藕丝铢衣春雾白,覆此随好光明聚。
一切众生热恼灭,我手方舍甘露枝。
唯佛子因心清净,如水澄澈月清亮。
借于画工百巧技,如暗室眼以灯见。
了知此画非工有,谓灯能见其可哉。
我无此像乃能赞,如眼见物不自见。
自能说偈不蓄像,眼有见矣灯亦可。
愿持此大解脱门,施众生作无所畏。
世世但无碍辩才,称赞观世音功德。
按:《石门文字禅》卷一八。
徽猷阁待制致仕赠少师谥僖简庄公墓志铭 宋 · 汪藻
出处:全宋文卷三三九○、《浮溪集》卷二六 创作地点:浙江省湖州市
宣和二年九月壬寅,通奉大夫、徽猷阁待制致仕庄公卒于常州宜兴县之里第。讣闻,天子嗟悼,诏赠光禄大夫,赙之加等。越明年八月某甲子,诸孤奉公葬其县西南三十里厚山之原。既葬,太常上其状,尚书谥曰「僖简」。又十馀年,其子左朝请大夫安常有秩于朝,累赠公为少师。于是安常与其宗老谋曰:「惟我公以经术起家,显于朝廷,尊为士大夫,寿与祉并,官至二品,殁而墓碑未刻,其何以饬来裔?盍求能言者显书之,以垂无穷,而宠绥庄氏之祧」。乃使来请,藻辞不获命,则叙公族出官爵,与夫平生之行治而铭之。君讳徽,字君猷,世家扬州之江都。曾祖馀庆、祖允明,皆居乡,称善人长者。父询,始南渡,徙居于宜兴,以公贵赠通议大夫。通议卒时,有子四人。夫人某氏,贤躬门户,而纵诸子于学。由是公兄弟三人同时荐于有司,至礼部,独第公文为高等,中元丰二年进士乙科,解褐调主江宁之上元簿。王文公居金陵,四方英隽阗门,公一与之交,而非其人未尝往,繇是名声日闻。授安州安陆县令,县多彊宗大姓,以侵渔闾里为能,令不之从,则持其短长以逞。公至,一切以法裁之,诸豪皆怒,合为飞语撼公,公不为变。既久,知其不可幸而肆也,皆靡然而服。蔡公确以故相守安,遇僚属简严,无许可者,独期公远大而首荐之。改宣德郎、知单州砀山县。砀山在穷谷中,地偏民野,公怜其陋而以静治之,至阅旬无一人讼于庭者,与诸生终日谈经义而已。蒋公之奇尹京,辟右军巡判官,以非其官不就。无何,章丞相惇荐公于上,召对,擢提举秦凤路常平。遭成夫人忧,免丧除提举广南西路。象山令郑子渊,妄人也,姗常平新法,连以书抵公,有言及宗庙者,公不敢隐而以闻。上曰:「远方使者能然,兹得人矣」。命中书记其名,擢尚书司封员外郎,寻移金部。上以承平久,曹多诿吏,吏缘为奸,诏左右司取诸郎勤惰各一人殿最之。于是司金号为冗剧,公课居优,进官一等。力求补外,得提点河北西路刑狱。真定府判官刘曾录人阴私,为不法,至郡守监司无敢按之,公悉条具奸赃上之。曾令其子白冤,诏遣台臣就鞫,无一不如公言者,即抵曾罪。一路闻之懔然,或望风投劾而去。入为尚书度支员外郎。未几,除司农少卿。复求补外,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。未行,移两浙路。公领漕事四年,馈饷为东南之最,褒赏沓至,赐紫衣金鱼,进官者再。明年,除直秘阁。又明年,除太府卿,遂除徽猷阁待制、知兴仁府。兴仁为辅郡,四方之戍,杂居而屯,颇悍骄难制,前为守者,惴惴然常有意外之忧。公以拊摩弹压之术,时其缓急而兼用之。会偏裨刻其军,声言将为乱,阖城凶惧。公钩得其情,取为首者二人治之,馀置不问,谈笑而定。徙知平江府,郡豪朱勔挟宠张甚,视州县蔑如。且中贵人缘勔而使者,冠盖相望,皆能祸福人于牙颊间,官吏无不倾身事之,至郡守亦有出其门者,独公不少贬。勔辈虽惮公之正,不敢谗,而讫公去,赏亦不及。方勔盛时,造乘舆服御之珍,设官于浙西诸郡。一日,上知其奸利,诏守臣悉罢之。令下,郡人欢呼,而旁郡方迁延幸其必复。公曰:「此天子盛德事也,人臣当奉承之不暇,乃顾望乎」?即日结罢如诏旨,识者皆叹以为不可及。留平江六年,丐閒,优诏不许。久之,除提举杭州洞霄宫。公虽七十馀,而彊健敷腴,如五六十许人。人谓公且复起,副明天子所以委任之意,而公已翛然忘世,敕诸子勿以家事相关,筑大第荆溪之上,时从宾客倘徉溪山之间而已。以通奉大夫、徽猷阁待制致仕,得年七十八而终。娶吴氏,京口大族,有贤行,封越国夫人,先公十一年卒,祔公而葬。三男。伯曰志行,季曰安上,皆以公任为从事郎,亦先后公数年而卒。仲曰安常,擢进士第,为太常博士,历持节分符之选,今为左朝请大夫、主管台州崇道观。三女,长适左朝散大夫、尚书左司员外郎王冈,次适右承议郎、通判太原府方笈,次适左朝奉大夫、尚书吏部员外郎董将。孙男女合十四人。公敦厚高明,遇人无亲疏贵贱贤不肖,一本于诚,委曲周旋,惟恐其不至。及于义当为,则其守确然,虽祸福在前,莫能为之摇夺。其使秦凤也,成夫人以远不能行,公朝夕慕怀,至忘食事。洎执丧,癯瘁骨立,筑室冢旁,终丧而后归。晚年得君,褒擢无虚岁,然居中则请外,居外则请閒,淹速未尝置于胸中。平生无嗜好,所至左右图史,帘阁萧然,故历官四十馀年,无秋毫之累,以令名始终。少喜释氏书,晚而弥笃。疾革,呼子孙甥妷至前,人与之诀,无一语之乱,非有得于中者,能如是乎?呜呼,其贤于人远矣!藻,公妷婿也,得公之详,固无如藻者。铭曰:
在元丰世,英材毕臻。数十年间,国为有人。以经术进,公当是时。圣考遗我,帝其用之。用公伊何?维德敦厚。学为人师,材则多有。出入四纪,绩皆可书。儒雅饰吏,盖公之馀。遂升迩联,出殿藩服。惟皇懋功,非我求福。终始一意,诚于事君。视富与贵,乃如浮云。浩然而归,说此眉寿。蝉联未央,公且有后。松槚岑蔚,与家相望。尚千万年,记公之藏。